2024年3月24日，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20世纪中国分析哲学史研究”课题组举办“中国分析哲学史研究线上系列讲座”第二十一场学术报告，由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郑州大学哲学学院院长王中江教授主讲，题为“张申府的唯实世界观探析”。项目首席专家江怡教授主持讲座，山西大学哲学学院梅剑华教授为点评嘉宾。

“中国分析哲学史研究线上系列讲座”第二十一场学术报告“张申府的唯实世界观探析”

江怡教授主持讲座

讲座开始，王中江指出，张申府的哲学同罗素的分析哲学和分析方法有着直接的渊源关系，是民国时期中国分析哲学谱系和家族类似概念中的一部分，具有重大的研究意义与价值。张申府的哲学可以被概括为唯实（realism）的世界观。讲座围绕三个问题展开：第一，能否将张申府的哲学界定为唯实的世界观？第二，张申府的唯实世界观如何体现分析哲学的特点即分析的方法？第三，张申府在人生和伦理上如何体现这种整体的唯实世界观？

王中江教授主讲

王中江指出，张申府兴趣广泛，看上去似乎没有建立起一个哲学体系，究其原因，或许是由于张申府的哲学在来源上具有复杂性与丰富性，受到了罗素哲学、唯物论思潮以及中国古典哲学的影响。作为国内罗素哲学最早的翻译者、传播者与辩护者，张申府受罗素的影响最为深刻，具体表现在关于实在论、分析方法和爱情婚姻等方面。

王中江认为，张申府承诺一个实在的世界，主张将罗素的解析、列宁的唯物论和辩证法以及孔子的“仁”三个要素结合到一起，以此构建自己的哲学。张申府哲学的独特性之一是在本体论上，受早期罗素哲学的影响，信奉罗素的实在论，以物理客体和“共相”为实在；受中国哲学的影响，以“理”为实在。这是他的哲学的一贯之道或者宗旨。王中江指出，张申府的“实”比罗素实在论的“实”更宽泛，包括了物质概念。张申府从“实”或者“实在”出发，试图将自然、社会和人类贯通起来，构造了一个具有实质性体系的世界观——唯实的世界观。

张申府哲学的特性之二是在方法论上，注重解析或者分析的方法，同时又不排斥其他的方法。王中江认为，张申府哲学方法论上一以贯之的是注重分析的方法，他叫做解析的方法。在方法上，他同样受到了罗素的影响，把分析看成是最基本的方法，认为分析不是曲解，分析是理性的极致。哲学分析是求事理，它是以具体的、切实的、积极的方式寻找对问题的看法。分析方法本质上与科学方法一致，是获得真实知识的有效方法。用分析方法解决问题，不是笼统地解决问题，而是真正解决问题。分析可以使问题得到澄清，避免模糊，摆脱整体主义的伪真描述。张申府注重分析方法，以分析方法为核心，但又主张方法的多元性，不认为分析的方法是唯一的方法。他也接受了辩证的方法和更广义的理性方法，他将其称为客观法。张申府提出了分析与综合和辩证法、经验方法与理性方法的统一。王中江认为，张申府的分析、理性、客观性与辩证法，在整体上是可以统一起来，其核心是要获得世界的真实性。

张申府哲学的特性之三是将唯实世界观和分析方法运用在人生、伦理、爱情与婚姻等领域。张申府的人生观和伦理观有两个要素：第一，人生的意义和价值一定要依据人生的事实和实情，不能离开事实谈人生；第二，实在、真实和真诚是做人最重要的原则。从这种意义上，张申府的人生伦理学是一种唯实的人生观和伦理观。张申府认为，我们首先是生理的人，人生会直接面对两个问题：第一，我们如何活下来？第二，我们应该如何去活？张申府认为，所有的伦理都与我们的基本欲望（生存的欲望）联系在一起，理在欲中，二者并非不可共存。好的人生不能忽视人的欲求和基本需求，这是人生的基本理想。因此，张申府反对压抑人性，反对人生和道德上的虚伪和伪善，反对不满足人的基本生活需求而塑造乌托邦。

按照张申府的这种人生观，伦理学不是为了压抑人性而建立的，而是合理地去满足人类的需求。具体到人的爱情与婚姻上，就是主张人应该追求真正的爱情，认为人类应建立以真情之爱为基础的婚姻。作为罗素的中国信徒和风流才子，张申府受罗素的影响不限于哲学。张申府提倡的爱情观和婚姻观受罗素的影响但比罗素更激进。他当时写的不少与爱情和婚姻相关的文章，表达了自己对爱情与婚姻观点，认为爱情要追求“实”，发自内心之爱的情感就是真实的。真实的情感也是美的情感；美的情感则与天地合一。

张申府不仅提倡“实”应该是做人的标准，还主张“实”应该成为时代的标准。王中江指出，张申府在人生观上、伦理上、价值观上都与他的唯实的哲学世界观是统一的。张申府认为，真理在人生的运用就是讲实话，一生都在努力讲实话、讲真话；道德就是好习惯，理性就是对人对事讲科学的一种好习惯。张申府主张，追求真实性应从生活中做起，从各种行为中追求“实在”，努力做一个“实在”的人。

最后，王中江指出，张申府的哲学虽受到了罗素哲学的影响，但他也发展出了中国的分析哲学。这种哲学不能被简单概括为解析的唯物论，因为张申府所说的“实”比唯物论的概念要宽泛。张申府的唯实人生观是从强调人的基本需求的满足，再到合理性再到人的高级精神发展的满足，这是人性的最高展现，其中蕴含着人的生命冲动、生命之美以及纯真的美，这些是机械唯物论无法涵盖的。当然，张申府并没有建构出一套哲学理论，而是努力将自己的唯实世界观运用在自己人生中，直面真实，宁折不屈，全力践行。在张申府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中国古代先秦哲学的复兴，也可以看到一个苏格拉底式的人物在中国现代的表现。

在点评环节，梅剑华认为，王中江对张申府整个哲学进行了非常系统的考察，有深入的解释，非常精彩，对张申府与张岱年的学术观点也作了辨析澄清，这是以前学者鲜有涉及的，给我们呈现了不一样的张申府的哲学——唯实世界观。他认为，张申府继承罗素常识实在论而发展的唯实论直至今天仍不过时，仍是一种可以继续持有的哲学观。“真实”、“实在”等概念结合元宇宙、虚拟世界在分析的形而上学传统中逐渐复兴，对罗素和张申府的讨论至今仍非常有价值。张申府的唯实论世界观将他的形而上学唯实论、人类的伦理价值、生活的实践一以贯之，是传统哲学的典型形态。基于讲座内容，梅剑华提出了两个问题：第一，中国传统哲学对张申府哲学的影响体现在哪些方面？第二，张岱年与张申府为什么表现出来的风格是迥异的？王中江对此给出了清晰的解答。

梅剑华教授点评

讲座持续了两个小时，来自全国各高校的4200余名师生参加了讲座，听众反响热烈，纷纷表示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