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6月16日，山西大学哲学学院“任之讲堂”2024年春季学期第三讲(总第49期)特别邀请厦门大学哲学系主任朱菁教授作题为“学习作为一个哲学概念”的线下学术报告，山西大学哲学学院梅剑华教授为点评嘉宾，江怡教授主持。

江怡教授主持讲座

讲座开始，朱菁首先指出，哲学概念在哲学史上始终有特定的地位，并不是任何概念都可以成为哲学概念。哲学概念至少需要满足三个基本条件：第一，哲学概念内涵丰富，意蕴深厚，说不完道不尽;第二，哲学概念意义非凡，是理解重大哲学问题的枢纽;第三，哲学概念是构建哲学理论学说的基石。近些年，受人工智能领域机器学习不断取得突破的启发，朱菁尝试在“学习”这一普遍现象中提炼出一个更具有普遍意义的概念，并使之成为一个哲学概念，并由此出发，发展一种关于学习的哲学。

朱菁指出，很简单、很容易理解、很容易处理的概念没有资格成为哲学概念，与典型的、基础的、宏大的哲学概念(如：知识、美、道、天、理、气等)相比，“学习”似乎是一个更小的概念，但是“学习”也是一个丰富且复杂的概念，在某一层面上有资格成为一个哲学概念。学习可以通过研究学习的学科来说明其丰富性与复杂性，其中与人类有关的包括心理学、教育学与组织行为学三个部分，以及动物行为学和机器学习两部分。在讲座中，朱菁仅以动物行为学和机器学习为例，尝试凸显出学习的丰富性与复杂性。

朱菁指出，动物行为学学科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是生物学的一个部分，主要工作是研究动物的行为以及机制、机理。其中，研究动物的学习行为或者学习能力是动物行为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李•艾伦•杜加金(Lee Alan Dugatkin)的《动物行为原理》(Principles of Animal Behavior)提出了解释动物行为的三个基础：第一，自然选择(基因层面);第二，动物学习的能力(个体层面);第三，文化传播的能力(群体层面)。朱菁指出，以往通常用自然选择机制作用于基因层面来解释动物外在行为特征，但该图景过于简化，忽视了个体成长的、具体的多样性，因而在演化的基础上提出加入环境因素与基因的相互作用——发育过程，形成了演化发育生物学。朱菁指出，在此基础上，有必要将学习作为不可忽视的关键因素加入到上述图景中。我们通常容易忽视这两个学习的前提：第一，学习需要付出一定代价;第二，学习的收获由相关的基因基础决定。在自然选择中，学习是有利的、被选择的、得到偏好的与肯定的。但是，学习只有在环境会有变化且变化又不是太快的情况下才会得到自然选择的青睐。朱菁认为，基因、环境是学习的基础，“学习”因素是决定能力与行为的直接因素之一。

朱菁指出，在最近20年，社会学习在动物行为学中特别受到重视。研究证明，生物都具备一定的学习能力，很多动物的学习方式不是纯粹靠自己去试错、去摸索，还依靠观察以及选择性的模仿其他成功的社会成员可能导致其成功的行为方式。它们的学习方式不仅包含个体学习，还包含社会学习。

朱菁教授在讲座中

朱菁指出，自1990年后，哲学家就开始密切关注机器学习与哲学之间的联系，在该领域取得了可观的研究成果。机器学习的核心是电子计算机及其外围设备。电子计算机的特点是数字化，虽然很复杂，但是它的运作原理以及运作方式比较单一。外围设备通过将信息数字化处理而与电子计算机相联系。机器执行的是算法，算法归根结底就是各种信息加工层面的操作。在这种背景下，我们就可以实现大量的收集数据、采集数据、传递数据、存储数据，为大数据时代的到来创造了条件。朱菁认为，在过去20年间，人工智能取得飞速的发展的主要因素之一就在于机器学习算法的突破。

关于学习的一般性探讨。朱菁认为，学习具有特定的环境，包括物理环境，自然环境以及社会环境;环境可以表达目标、任务，可以用特定的任务、目标来评价学习的效果;更有利于完成任务或者目标则被认定为能力提升或者增强。学习可以分为内外两个方面，外部方面主要提供刺激，输入数据;内部结构是学习能力，提供相应的学习算法。如今，大多数机器学习模型总体的架构是恒定的，通常通过有效的方式来调整各种各样的内部参数，使得机器在某些方面的特定的能力或者完成任务的水平稳定提高。朱菁认为，机器学习从很多其他学科摄取了心理学、神经科学、统计学、数学科学等学科的理论资源。机器学习带来和传统的程序设计不同的方法论、不同的思维方式。

朱菁认为，主流的人类学习学科包括心理学、教育学与组织行为学。假如我们已经同意动物学习、机器学习已经是相当的丰富且复杂，那么必须承认有人类参与的学习是更加复杂的。因为，人类学习的个体学习，一方面涉及“学”，包括学习的对象、学习的内容、学习的方式等方面，存在比动物学习更丰富多样的变化;另一方面涉及“教”，包括教什么，怎么教，谁来教，教的社会机制、社会结构等问题。对于人类社会而言，教的意义非常重大。而“教”这种行为在动物学习中是否存在还存在争议。

朱菁指出，一方面，学习具有非凡的意义，处于很多重要的进路、重要的问题的交汇点，对我们理解和处理很多其他的哲学问题可能会带来比较大收益;另一方面，学习哲学的出现对于研究学习这个现象本身也会提供帮助。约瑟夫•亨利奇(Joseph Henrich)在《人类成功统治地球的秘密》(The Secret of Our Success)中指出，人类成功的秘诀不仅在于智商与语言，人类的文化演化具有棘轮效应，会单向性地不断的积累和发展，以至于人类成为地球的主宰。人类社会这种“教学相长”的文化学习机制，能够保证我们能学到一代代前人所积累起来的经验知识，还能把经验知识传给我们的下一代，让他们站在我们的肩膀上。朱菁认为，这一观点虽然存在争议，人类的文明其实也会出现停滞、倒退，人类的经验知识也有失传的情况，不一定都能够得到传承和发展。但是，这类研究都在依据该学科对“人的独特性是什么?”这一特殊的问题做出尝试性回答，已有不少理论将人的独特性建立在社会学习上，认为社会学习就是人性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人类成为人类的最重要的东西。

最后，朱菁指出，目前的知识论研究的主流基本上忽略了知识与学习之间的关系。从哲学的角度去考察语言学习的工作相对来说也较少。他认为，没有哲学的参与是造成这一个局面出现的重要原因。如果有哲学参与，很有可能建立起一个以研究学习为中心的跨学科、多学科的新局面。因此，朱菁主张，要参照记忆哲学(philosophy of memory)建立一个新的哲学分支——学习哲学(philosophy of learning)，有望开辟一个新的哲学赛道。

在点评环节，梅剑华指出，朱菁教授本次报告非常具有启发性，不囿于某一个学科、某一个领域以及某一种方法，聚焦于真正的问题。此外，依据哲学的分析、科学的证据以及历史的背景三个因素，系统地提出了未来哲学发展的一个新方向——学习哲学。梅剑华并不认同记忆哲学和学习哲学具有同等地位，他认为，学习哲学比记忆哲学更为重要，因为学习哲学贴近经验，有很大的实践价值。基于讲座内容，梅剑华提出了三个问题：“作为一种哲学概念的‘学习’，是否存在统一的标准?”;“学习的主体、对象与内容如何规定?”;“不同种类的学习行为中的共性是什么?”。朱菁对梅剑华提出的问题都做出了详细的回答。

梅剑华教授点评中

在问答环节，报告厅内听众提问非常踊跃。朱菁教授对“教育哲学与学习哲学之间是否存在关联?”、“学习对于人类并不总是意味着积极的影响，如何看待学习产生的消极影响?”、“如何区分‘学’与‘习’之间的关系?”等问题与在场师生进行了富有生趣的探讨交流。

本场讲座持续了两个小时，包括山西大学哲学学院院长尤洋教授和深圳大学哲学系郑宇健教授在内的150余名师生参加了讲座，学术报告厅内听众反响热烈，纷纷表示受益匪浅。

山西大学哲学学院 董化文供稿